可不可以不完美？

剑魄琴心

北京的天气比想象的更温暖，树丛中的知了阵阵高歌，街边的月季花依然炫目，通往八达岭的高速路上车流如潮。

仅仅三个月之前，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，自己会拖着行李箱来这里，来到一个叫做华北电力大学的地方。或许，这就是命运吧。

最近大半年，睡眠不是太好，总是过早地醒来。这天，我醒得更早，而黎明尚未到来。喝水抽烟，查看行装，惊动了本该酣睡的她们娘俩。急急地去赶早班的火车，白白在候车室里等了一个多小时。

动车组在东北大平原上飞驰，窗外迅疾掠过的景色给人以很不真实之感。我心里慌慌乱乱的，生怕做错了什么，耽误了什么。

女儿进入高三的后半程后，体力有些不支。我变得焦虑起来，担心这个，提防哪个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，阴错阳差间，高考成绩远低于平常水平，大概少了三十多分吧。坦白地说，考砸了。

女儿从小到大，成绩始终优异，偏偏这一次发挥失常。研究了好久的上中下三个方案全无了用场，原来心仪的院校变得可望不可及。事情有些措手不及，成绩揭晓后，一天半时间就要敲定学校和专业。

孩子的意愿不能不尊重，不读师范、不念医科、不学纯理科，可选择的唯有工科了。在北京的学校里面，闺女的成绩相当于北京邮电大学的尾巴，即便录取也是些外围专业。孩子自己做出了决定：宁做头不当尾。

就这样，女儿接到了华北电力大学的录取通知书，就读能源与动力工程专业。亲朋好友以种种方式表达了惋惜之情，建议复读者有之，批评家长者有之。且不说天津大学、武汉大学这些耳熟能详的综合性学府，单与北理工、北交大这些院校相比，华北电力确实鲜为人知。

一时间，我感到了压力，正应了江湖笑谈：六月份考孩子，七月份考家长，八月份考人民币。学费倒不必担心，只忧心我们的抉择，老觉得填报志愿是一次奇怪的***。母亲看出我的惴惴不安，说人这一辈子啊，该走啥路就走啥路，该吃啥饭就吃啥饭！如此看来，闺女该在电力这行当讨生活了。

由于奥运会的缘故，新生报到的日子推迟了许久。秋阳之下，校园里到处可见家长们奔忙的身影，肩扛手拎，采买卧具，无不气喘吁吁。我仍有些懵懂，女儿的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？

电力大学的南门外就是回龙观市场，车水马龙，熙熙攘攘。徜徉其间，我忍不住思考：生活的本质究竟是什么？忽然想到，不管时代如何波澜壮阔，普通人的日子还得按部就班啊。

我的文友打来了电话，他的一句话耐人寻味：懂得知福，才能享福。

是啊，若不是今年高考模式变了，还是以往那样先报后考的话，女儿很可能高分落榜。首次实行凭分填报志愿，赐予我们一个回旋的余地，避免了不得不回读的窘境。从这个角度出发，我们很幸运了。再比比普天之下那么多读书无门孩子，我们该多么幸福？

终于买到回程的车票。宿舍楼外，蝉声依旧，孩子妈妈叮嘱了一遍又一遍，我默然无语，只担心转身离去的那一刻，自己会不会落泪？还好，我们三个都很平静，夜幕下的眸子格外明亮，难说那不是隐隐的泪花。

车声隆隆，向北向北，苍莽的原野就在窗外旋转。我想到，人生是艰难的旅行，绝不会一帆风顺。人生的目标在乎选择，两弊相衡取其轻，两利相权取其重。取舍之间既是一门必修课，又是一门艺术，最考量人的心胸。不如意事十之八九，就算是你力求完美，也不可能永远被完美环绕，何况孩子的事情，又怎能用完美去束缚呢？

还是洒脱一点吧，宽容一点吧，迈出一种拾阶而上的从容，踱出那份闲庭信步的悠然。想给女儿打个电话了，说点什么好呢，就说：“宝贝，愿你永远幸福，我们可不可以不完美？”

         ——写于2008年9月8日。（现在，华北电力大学出现甲流疫情，封校停课中，甚为牵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