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原创]岁月枝头的柿子

剑魄琴心

　　列车在冀东平原上飞驰，窗外便是深秋的萧索。抵近京津一带，巨大的山体被开凿切削，岩石裸露，连绵如瀑布群。旅途本来就是寂寞的，更何况外面的景色乏善可陈。

　　车停小站，赫然惊觉，金灿灿的柿子悬挂在枝头。定神再看，高大的柿树探过墙头，虽秃枝残叶，却擎满朱丹，这热烈的一幕叫人喜出望外。


　　原来，柿树是秋天最美的树。难怪柿子果一直是传统花鸟画的题材，国画中的冰雪火柿，不逊艳花媚草，堪比梅兰竹菊。它的绚烂，它的沉静，乃至于它的高傲，不由你不折服。

　　 此时此刻，要是能拍照该多好？柿树之下，你可以欢呼，你可以歌唱，可是你的笑容比得过烨烨硕果吗？

　　车身一顿，缓缓加速。你不由得想起往事，有关柿子的种种情感。

　　 小时候，过春节才吃得到柿子。在寒冷的东北，可爱的柿子成了年货，与黑黝黝的冻秋梨一样，是一年一遇的美食。红彤彤的柿子呵，陪伴对联、年画一大溜儿地铺在冰雪地上，绚丽夺目，艳若霓霞。

　　柿子冻得像石头，解冻方可入食。放进冷水中，看它慢条斯理地结成冰壳，这个过程吊人胃口啊。敲碎厚厚的冰壳，露出绵软的果肉，你用汤匙挖着吃，流香淌蜜，甘冽满怀。柿子脾性冷涩，家长再三警告他的孩子，少吃。

　　往事悠悠，你与柿子的情缘还和北京有关。

　　十六年前，你在小井住过一段时间。刚通车不久的京石高速公路两旁还是茂密的杨树林，以及星罗棋布的村庄。冬日清晨，你踏一路白霜，走过那片麦田，去看望村里的柿子树。你是陪患来京的，住在郊外的医院里，目睹同事病入膏肓，忍受心灵的孤苦。出来散步，呆立农家小院外，为的是换一份好心情。

　　那时你没有手机，跑到六里桥邮局去打长途电话，家里说大雪下了好几场。徒步归来，寻访农庄里的柿树。炊烟袅袅，寒犬汪汪，锦灯笼们轻摇，童话一般美好。这一次，你竟看得眼角湿润。

　　而八年前中秋，你去慕田峪爬长城。沿途所见是大片的板栗园，那些柿子也高悬在路边。同行的朋友多才多艺，说陆游有诗：“园林夕照明丹柿，篱落初寒蔓碧花”，还大谈柿子入画之技法。梯斜晩树收红柿、白雪金丹栖麻雀等图景，为历代画家所钟爱。意境深邃悠远，暗寓三世清白、四世同堂之志趣。红、白、黑加咖啡色，反差强烈又协调统一，画面既冷峻又热烈，灵动而不失宁静。
　　
　　朋友的高谈阔论，与你相当于美术扫盲。阳光洒落斑驳的树影，明艳起来的柿子，宛如一盏又一盏酒杯，满满当当的都是收获。
　　
　　世间万象，皆可入画。许多事情，无论你当时是快乐的，还是忧伤的，其结局都是一种果实。人生也像柿子，当秋风来临，你的果实是大而甜，还是小而酸？

　　三日后，离京返程。旷野如故，列车嘶鸣，你凭窗寻觅，却没有看到来时的那株柿树。说不尽的离愁别绪，道不明的喜怒哀乐，从此天涯的故事再次上演。距离可以同时光一道拉远，可记忆并不随风而逝。

　　你应该知道，那些柿子就挂在岁月的枝头上。